可谢庆兰看着云芷,却是笑了。
“我知道,你想说些什么来宽慰我,可云芷,我有自知之明的,我真得不如裴煜。”
“我没他聪慧,没他机敏,没他懂得平衡各方势力,也没他懂得诗人善用,云芷,若当年,来西北的主帅是我,只怕,早在第一年,西北的局面,就已经崩盘了。”
“可,裴煜很厉害,他明明比我年龄都小,却沉稳有成算,不光稳得住将领,收的服人心,还能推断出西延的动向和计谋,云芷,他真的很厉害。”
看着这样的谢庆兰,云芷忽然很心疼。
从小她便知晓,世人生来不同,有些人生来便是天上人,有些人却生来便是土中泥。
这是从出生起便决定的事,是如婴孩性别一般,没法改变的事。
可,这样的事,实在是太过伤人。
毕竟,对于寻常人那说,很多时候,辛辛苦苦努力许多年,可能都比不得天才努力的那一刻钟。
可,这是人生来便有的差距。
甚至,是无法磨平的差距。
就如她祖父那般,智多近妖,料事如神,这样的人,是多少人穷极一生,都无法匹及的程度?可,这样的人,百年来,也就出了这么一位。
“你也很好。”
心疼之后,云芷如是说道。
“你已经超过了很多人,再者,你爹娘,从不上战场,不比裴家世代良将,谢庆兰,你是皇室贵族中,脱颖而出的将才。”
“是从一群乌鸦之中,飞出的神鸟,你已经厉害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谢庆兰笑了,可眼眶却微微有些泛红。
“我只是意识到,这世上,有些事,不是光努力,就能做到的。”
“但,努力了,总会有所收获不是吗?”云芷笑看着她,神情很是赞许道:“你看,现在的你,是不是已经学到了很多,明白了很多,我相信, 在多学一些经验,很快,你就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。”
谢庆兰笑出了声,端起茶盏道:“那便借你吉言!”
云芷端起茶盏,同她碰杯,而后一饮而尽。
谢庆兰又抬手给她续了一杯,“其实,你也很厉害。”
“才不是!”
云芷想都没想地反驳。
“我之所以医术好,那是因为我有个擅长医术的祖母,且,我是师叔祖她老人家教出来的,我师叔祖的名号,江湖上谁人不知?”
“再者,我跟随师叔祖走遍大江南北,纵是我是个傻子,光是在各地学到的东西,再加上师叔祖多年的传授,我就是一坨屎,也能渡出一层金子来。”
“毕竟,再怎么,我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。”
“噗……”
谢庆兰没想到云芷会说出这么一番话,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“我说的是事实。”
云芷神情严肃,“而且,你不觉得,按照我的出身,我其实是对不起先祖荣光的吗?”
“怎么说?”谢庆兰好奇的看向她。
云芷摆着手指头同她道:“你看,我祖父云颢,当年那可是冠盖满京华的人物,不光聪慧有才学,就连相貌,那都是无人能及。”
“再说我父亲,虽是从文,那也是饱读诗书,学富五车。”
“至于我母亲……嗯……”云芷陷入沉默,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母亲好像没什么特别的,除了性子柔善,相貌可爱外,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谢庆兰努力忍了忍,这才没笑出声,但,对于云芷这种能深度剖析自己出身的行为,还是敬佩的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许是我祖父母太厉害,所以,我爹就不太厉害,等到了我这一代,更是一代不如一代。”
“但,谢庆兰你不一样,你爹娘虽然没什么特别,但,你很厉害,这说明什么,这说明你的后代,定然是一代强过一代!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谢庆兰捧腹大笑,笑得极为开怀。
云芷一脸莫名地看着她,心想:我也没说错啊!
好半晌,谢庆兰才在云芷不解的神情中,收住了笑,却是再一次朝她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老实讲,我现在觉得,你同花赫,是有几分相似在身上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见云芷蹙眉茫然,谢庆兰也不解释,只道:“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。”
“好,你说。”
云芷妥协地点头,拿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。
谢庆兰啜了口茶水,说道:“花赫这人,你应当比我了解,他啊……也就是看着不着调,其实,比谁都不差。”
云芷没说话,心下却满是认同。
是了,花赫此人,比谁都不差。
而且,还是跟别人的强项相比。
当然,这一点,医术要除外。
“论智谋,花赫多半在咱们几个之上;论心性,亦是如此;论才学武功,更是。”谢庆兰语带肯定,看着云芷道:“他这样的人,无论是做将军,还是做谋臣,又或者,是做那至高位,都是一等一的厉害。”
云芷啜了口热茶,“但,他好像都不太愿意。”
“对。”谢庆兰点头,“他不愿意,他只想保着花老王爷安享晚年,只想让帝王安心,让父母平安在外。这人世间的事,他看的太透,想的太明白,所以,他在意的,便少了。”
的确。
除却花家,花赫在意的事,的确不多。
他好像,从不在意百姓死活,也从不在意天下局势,他似乎……只想快速解决一些事,然后,离开京都,继续做他的闲云野鹤。
谢庆兰不知想到了什么,苦笑了下,望着打开的窗子道:“他就像一只被绊住了脚的飞鸟,但他不急不躁,等有朝一日,解决了那笼子和绳索,他就飞走了。”
“没什么能留的下他,也没什么人,能留得住他。”
这句话落入耳中时,云芷心下猛然一颤,就连拿点心地手,都跟着抖了一抖。
她眼看着手中捏着的点心掉落在盘中,静默一瞬后,终是收了手,抬眸看向了谢庆兰。
“可能飞鸟,大抵是向往天空的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谢庆兰看着云芷笑,可神情间,却满是伤感。
云芷忽然觉得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心下,更是不知该庆幸花赫无心权势,不会成为她的敌人;还是难过,对她这么好的一个人,有朝一日,要离开她,去到天涯海角。
复杂的心绪在心头蔓延开来,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沉重。
半晌,云芷终是吐了口浊气,开口道:“飞鸟也有心,也许,有朝一日,他也会被感情绊住脚,愿意留下来。”
谢庆兰嘴角扯出一抹笑,抬眸望向云芷。
“可那样,他就不是他了。”
云芷心下又是一颤,以至于,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。
是了,飞鸟的魅力,在于它永远洒脱,永远向往自由。
若,飞鸟真的甘于困于笼中,那么,它跟笼子里的那些金丝雀,又有何区别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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