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！”杜思薇失笑，凉声道：“杜源，你既不劝爹娘善待我，亦不将爹娘苛待我的缘由告诉我，只跑来我这劝我离开，算什么？”
“杜思薇！”杜源正色，语气平静不带半分温度：“我是为你好！”
“我不需要口头上的为我好，我需要的是切切实实地为我好！”杜思薇在小丫鬟的惊呼声中翻身站起，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，一步步走向便宜大哥。
她仰着头，笑眯眯道：“你什么都清楚，对吗？你知道今日我养父养母会来，知晓他们会攀咬我，知晓爹娘不会站在我这边，知晓杜文茵会落井下石，可爹不让你出现，你便隐身。”
“杜源，你既选择做你听话的大孝子，就别善心泛滥跑来劝我，是，我是一摊不起眼的烂泥，可谁要敢踩我，我至少要溅他一身的泥水！”
四目相对，杜源无语凝噎。
半响，他转过身，慢慢朝外行去：“希望你不后悔今日决定！”
“同样的话，我也送你！”杜思薇拔高音量，朗声道：“杜源，希望你不后悔今日决定，不后悔以往每一个决定，良心一点点被腐蚀，最后烂成一摊臭水，如此才不会良心难安，不会辗转反侧，不会在噩梦中惊喜。”
杜源步伐猛然一顿，开门的手悬在半空中，仿佛石化一般。
“杜源，我祝你夜夜好眠，日日得安！”杜思薇含笑言罢，越过对方一把拉开房门：“慢走，不送！”
杜源扭过头，眸光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人，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。
杜思薇配合地扬起脑袋，任由对方打量：“请！”
“我不知晓内情！”杜源薄唇轻启，声音细若蚊呐：“但在这个尚书府内，无人可以违背父亲的意愿。”
言罢，他抬脚跨过门槛大步离去。
夜风顺着大开的房门灌入屋内，吹起杜思薇单薄的里衣。
她定定看着便宜大哥离去的背影，无声叹了口气。
不知晓内情吗？不知晓内情便顺从，是性子使然，还是早已麻木呢？
见自家小姐站在门口不动，杏儿上前给她披了件外裳，轻声道：“小姐，门口风大，快回去休息吧！”
“好！”杜思薇一口应承，抬手将房门关上。
小草上前，与杏儿一左一右将人扶住。
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，杜思薇并不感到寒冷，只觉脑子异常清醒，转得飞速。
兀地，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杏儿，轻声道：“杏儿，你可会觉得我方才说得太过，做得太过？”
“不会！”杏儿摇头，坚定道：“奴婢虽觉得大公子性情温和，是个好的，可诚如小姐所言，大公子对您的好只是口头上的，并未在行动上帮助您。”
“奴婢不知小姐以往受过多少委屈，可奴婢服侍过小姐沐浴，瞧见过小姐身上蛇虫鼠蚁留下的印记，奴婢觉得，小姐应当得到补偿，应当得到偏护，您的养父养母也当受到惩罚，可这些，老爷夫人没有给您，大少爷和二少爷也都没有给您，您心里有气的是应该的。”
“呵！”杜思薇莞尔，亲昵地捏了捏杏儿的小脸蛋：“谢谢你，杏儿！”
言罢，她又扭头看向小草。
小草眸光闪烁，轻声道：“对不起小姐，奴婢……”
“不用说对不起！”杜思薇笑着拍拍小草的脑袋，语气分外温柔：“我知晓，你方才拦着我是为我好，你怕我在尚书府内孤立无援，只是你忘了，我从一开始便是孤立无援的。”
“前十四年，我身边一支撑我的人都没有，如今我身边有你，有杏儿，有花嫱葡萄和春花，已然比往日要好上太多。”
“小姐……”小草蹙眉，看向自家小姐的目光中满是心疼。
“没事了！”杜思薇矮身坐在床榻上，一左一右分别握着小草和杏儿的手：“我今日昏倒，是被杜恒给气的，但这并不代表我心中对他们抱有期待，我只是气杜恒眼瞎又无耻罢了！”
“小姐当真对老爷夫人和两位公子没有半分期待？”小草追问道。
“没有！”杜思薇摇头，神色温和又坚定：“所以，你们既不必考虑我与他们相处的好坏，亦不用想办法讨好他们！”
“是！”小草颔首，表情很是严肃：“奴婢谨记小姐所言，日后一定不再犯！”
“噗嗤！”杜思薇失笑，有些无奈道：“你这小丫头，怎这般严肃？”
“就是，小草你太严肃了，笑个！”杏儿嬉笑着拿手去推小草的唇角，而后趁其不备猛然朝她腰上挠去。
“哎哟！”小草惊呼一声躲开，而后张牙舞爪朝杏儿扑去：“臭杏儿，看我怎么挠你！”
“救命！”杏儿惊呼，急忙往桌子边上躲去。
二人嬉笑打闹着，屋内一片欢声笑语。
“哈哈哈！”
“救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哈哈！”
杜思薇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个小丫鬟，眉目舒展，眼底满是笑意。
天空飘过一朵浮云，牢牢将月亮遮蔽。
月华暗淡，原本被压制的星光瞬间大亮，一闪一闪仿佛少女明媚娇俏的笑颜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天色渐亮，天上的星光也逐渐暗淡。
因着昨日长时间昏睡，天方蒙蒙亮杜思薇便从睡梦中醒来。
她没有吵醒抱成一团睡在外间的小草和杏儿，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，轻手轻脚行了出去。
一阵凉风迎面吹来，杜思薇打了个哆嗦，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。
她没有回身进屋拿件厚衣裳，而是舒展筋骨活动身体，而后沿着香草院的围墙小跑起来。
晨间的空气带着浓厚水汽，显然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小雨。
跑过桃花树下时，几片花瓣落在杜思薇脸上，冰凉的露珠顺着她的面颊滚落，再度激起一阵细细的鸡皮疙瘩。
“嘶！”杜思薇毫无形象的胡乱抹了把脸，飞速将脸上的露水抹去，抬眼就见香草院外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，她改变方向朝院外跑去，就见杜恒一人孤零零站在小道上，身上被雨水打湿，脸色惨白如纸，模样竟有几分可怜。
杜思薇：“……”
真是个癫公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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