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卫甲要出门看有没有人,褚翌一个闪身躲回了拐角另一侧。
卫甲胡乱的打开门往门外一瞧,然后又缩回头去。
卫乙已经憋不住话,招呼他:“行了行了,快点过来。我跟你说,丫头片子对自己也是真狠,抠着喉咙吐了个天昏地暗,这脸色当即就煞白煞白啊,我当时琢磨,可千万别想不开,后来她又买了一块生姜,足有一斤重吧,全部硬啃了下去,生嚼啊!我的爷!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?吃人肉也不过就这样了吧?”
卫甲心有戚戚,点头道:“没准吃人肉还没有这么难吃呢,人肉顶饿啊,生姜可不顶饿,要我非吃吐了不可。”
“她可不就吃吐了?哎呦!”卫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又小声道:“不过她这番苦肉计也算没有白使,将军见了她那样子,不知道多么心痛哩,还瞪了我好几眼!我腿肚子都打颤了。”
卫甲笑:“你可拉倒吧!”
卫乙也跟着笑了起来,摇了摇头:“丫头主意大着呢!”
卫甲不以为然:“要不将军怎么爱的跟眼珠子似得,一不见了就着急忙慌的命你去找?给了你一把大刀,还是让你完不成任务自刎用的,啧啧……”
略带了羡慕跟兴奋的声音听在褚翌耳中,犹如雷劈。
褚翌是谁?是褚家嫡子,是少年将军,他虽然不爱读书,却在武艺上天赋异禀,于军法阵法几乎无师自通,模样英俊,姿态潇洒,从出生到现在,哪怕在战场上,被人逼着不得不背水一战,他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狼狈过。
卫甲卫乙说的还是随安,可这话听在褚翌耳里,犹如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——从小到大,他从未受过此等羞辱。
他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,下一刻就想去抓了褚随安过来掐死她!
眼珠子,哈哈,眼珠子,他才是真正的有眼无珠!这样的眼珠子要来又有何用?!
她骗了他是不是很得意很开心?他这样毫无志气的在她面前,一次,又一次,旁人见了,自然是他色令智昏,不错,他也的确是色令智昏了!可恨自己怎么爱了这么个东西!
就如那个该死的囚犯,他本以为自己的得意之作,却被一个毒誓给毁了,这次又是这样,他明明表明了心迹,却是被她扔到地上肆意践踏!
褚翌心中旧恨未报,就又添新仇。
就在这时,随安从耳房穿过夹门然后出了正屋。
两个人四目相对。
褚翌眼眶通红暗流涌动,手上青筋直起,胸膛起伏不止。
院子里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。
屋里卫甲跟卫乙的声音还在轻快的诉说:“唉,咱们将军,吃亏就吃在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上……”
随安听见一愣,突然就明白过来,定然是卫乙告诉了卫甲实情,而褚翌听了一段壁角。
她唇角泛起一抹浅笑,只觉得心中长久以来憋屈压抑的苦涩一下子全部都涌到喉咙口,心脏那里一下子就空了出来,空荡荡的,毫无滋味。
褚翌却再也听不下去,抬腿一脚将茶房的门踹了个粉碎。
屋里卫甲跟卫乙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慌乱。
卫乙看了看茶房抬木炭跟水的另一侧小门,示意卫甲,赶紧走。
两人避到那边门口,果然没有听见褚翌喊他们,更未见褚翌进门。
卫甲就看卫乙,用嘴型无声的问: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
卫乙没想到自己这张臭嘴惹来这么大的祸事,咽了一口吐沫,心道自己难道真的要死在随安前头?
不,不行,他的梦想是上阵杀敌,马革裹尸,可不是死的如此窝囊。
他拉了卫甲远远的避开褚翌,然后悄声道:“我们先避避,等将军冷静下来再去负荆请罪。”
卫甲斜睨了他一眼:“老子这次被你害惨了!”
卫乙擦了擦额头滑落的冷汗道:“你顶多算个从犯,我肯定会比你惨!”
院子里头,褚翌盯着随安,见她毫无反应,就知卫乙说的是实情。
他还在期待什么呢?
就算她扑过来求饶,他就会原谅她么?不会。他绝不会!
可随安并没有一如往常的扑过来求饶,她就那样站着,站的笔直,站的一点也不愧疚!仿佛负了他的不是她一样。
褚翌心中忽略的那些话语就一下子涌入脑中。
她说“跟着你有什么好?!”,她还说“喝避子汤会伤身。”,她问他要了卖身契,那年趁着贼人入京偷偷离开……这一次她又是趁着他成亲,不告而别!
哈哈,原来如此!
褚翌转身往外走,君既无情我便休!不过如此!
卫甲跟卫乙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后。不敢远离更不敢靠近。
虽然离开,可胸腔里头汹涌澎湃的怒火还是让褚翌变得阴毒而刻薄。
锦竹院住了个林颂鸾,他就是跟褚随安两看两相厌,也没道理为了气褚随安或者报复褚随安而委屈自己去将就林颂鸾。
书房院子里头有褚随安,他更不愿意再回去。
可去徵阳馆?在女人这里受了伤去找母亲获得安慰么?他还没有那么幼稚!
褚翌一时变得茫然而无措,武英从二门拿了封信匆忙跑了进来。
看见褚翌忙绕了回廊上前,行礼后将信奉上:“爷,栗州来信。”
褚翌接过来打开一看,看完一下子握在手里,“走,去父亲的书房。”
到了书房,褚太尉被太子接进宫还没有回来。
褚翌坐在太师椅上,脑子里头的注意力被褚越送来的消息占据转移。
李程樟果然跟東蕃早有勾结,要不是他让褚越盯紧了,都险些错过,而这次发现的事情也是因为李程樟占据肃州后有些大意。
東蕃自上次大损后,没有卷土重来,而是被李程樟重金周济着粮草兵马。
李程樟的想法很简单,等朝廷的兵马过来,先让東蕃的顶上,这样有损耗,也只是损耗些财物,并不损耗兵力……
他想的出神,连褚太尉回来都没有发觉。
褚太尉年纪虽然不小,但往日都极有自信,是一向不肯示人以弱的,这次回来却是扶着常随的肩头进的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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