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出大宅的门。
同一辆车上的沈落荷已经忍不住了。
“你这孩子……”沈落荷看向周寒野,虽然一直以来,她都坚信两个孩子的选择,并且给了他们俩充足的自我空间,但今天,周寒野的这个选择,完完全全超出了她的想象。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以妈妈现在手上的这些资料,要是再得到些卫家的帮助,根本不需要你做这样违心的选择,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了什么?一旦你去了那里,不是说退役就退役,也不是说随时能回来,更不可能让你再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,你不可能不知道?”沈落荷语气里是难掩的焦急。
周寒野忽而握住了她的手,这才发现自己一向强大的母亲,此时手心里都是冷汗。
“我知道。”周寒野平静地回答。
沈落荷愕然地看着竟会如此亲近自己,心平气和跟她说话的小儿子。
“那你的梦想呢?你不是喜欢赛车吗?还有舒虞,你想过吗?一旦你去了集中营参加了系统的训练,至少,我说的是至少两年的服兵役,你都得在那地方待着,你考虑过舒虞的感受吗?”沈落荷担忧地问。
周寒野目光动了动,微微地直起身来,拍了拍她的手,悠悠开口。
“这是唯一的办法。”他回答。
沈落荷不解。
周寒野淡漠地看向窗外。
“那傻瓜费尽心思来我的身边,已经够勇敢了,可惜,我只想她做自己,卫家大小姐的身份,她愿意做便做,不愿意做,也不会因为我而捆绑。”
周寒野看向沈落荷,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,沈落荷明白了。
她一直都知道,那孩子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回的卫家。
“可是相爱的两个人相互扶持并没有错,你不该辜负她的好意。”沈落荷依然并不觉得这是最优解。
“你后面去了营地后,可还想过你们俩的未来,小虞过完年二十七了,你要让她等你吗?保守两年,如果你一直走下去,可能三年五年,你都顾不了她,身负国徽就没有给你儿女情长的时间,妈妈不相信你不知道。”
周寒野没有说话,显然他沉浸在了沈落荷的这些话中,在思忖一个可解的途径,但没有。
“小野,告诉妈妈你到底怎么想的?你不是不愿意走老爷子的路吗?为什么最终还是走了这条路了?”
好像是他们赢了,可是好像,又什么都没有改变。
周寒野抬起眼眸,看向自己的母亲。
“因为老爷子最后的话,因为从始至终,我都知道,只有这一条路。”
沈落荷哑然。
她做了这么多,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个?
“您没听懂老爷子说的话吗?就算周仕国死了,跑了,或者蹲进去了,只要他有心,以他这么多年蓄力,他依然可以源源不断地威胁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,他老婆翟月英更是一个疯女人,把他们逼入绝境,除非赶尽杀绝,否则,没戏,你觉得他们身后藏了多少势力,我们真的要一一去拔除了?这需要多久呢?难道要我看着我身边的人每天都活在随时都有危机的日子里吗?不,那不是我要的,当然,这还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,连您都明白,老爷子从来就不是在乎我还是小烈继承他的荣光,而是他需要我来臣服,代表我们一家去臣服。”
“可是你现在竟然让总将削了他所有的权职,他能放过你吗?”
“他当然会放过我,因为我最终还是走了他要走的路,不是吗?总有一天他的权利会被继承被剥削,我只是提早了而已,这场仗,他赢了,我也没输,周家,从今天开始,再没有那些肮脏的关系锁链了。”
周寒野分析明了地说来。
沈落荷拧着眉头。
“周仕国过完年后,真的会服罪吗?”翟月英能忍下这口气,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公去死?
沈落荷不太相信。
“会的。”周寒野笃定。
沈落荷惊讶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周烈。”
周寒野两手交握。
“周仕国至少有一点跟爸一样,为了自己的儿子,可以放弃一切,他如果潜逃了,或者反击了,周烈就再没有任何的未来可言,事实上,周仕国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已经大势所趋,就算苟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,他处心积虑地想除掉我,还是为了周烈,如今不可能为了苟活而葬送周烈的一生,老爷子刚才不是也答应他了,周烈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,说明,老爷子早就把路铺好了,所以,您还不懂吗?无论今天会是什么样的局面,老爷子都会保住这个家族的延续,按照他设定的方向走去,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借他给的手,送他一枪罢了。”
……
老宅庭院。
周老爷子十分沉默地坐在了阳台上,看着院子里屋檐上还残留的雪,还有飘落的枯叶。
“您喝口热茶吧。”陈军将杯子递到了他跟前。
周老爷子接过,端在手上。
“小陈,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心狠手辣,虎毒尚不食子,我却让我儿子自行了断,为了我的计划。”
陈军紧缩眉心。
“首领,老二做错了事,多行不义必自毙,这是他早就定下的结局,您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小烈,他不可能不懂。”
周老爷子扯了扯嘴角。
“本来是能保他一条命的,可是小野这孩子,比我还狠,远超我的预期,将来,周家的荣光,他必定能传承。”
陈军眼底划过一丝不赞同。
“首领,传承真的这么重要吗?”陈军问。
喝着茶的老爷子一愣,抬头看向身旁跟随自己多年的人。
陈军硬着头皮继续开口:“您当年的风姿,您在位时的精神,早已深远影响了很多人,且不说现在我,老姜,唐立德,就是总将,他也是您带出来的人,与您而言,这还不算传承吗?为什么一定要小野小烈一定去走您要走的路呢?您真的迂腐到周家是救世主了吗?”
“陈军!”老爷子一声呵斥。
陈军立马弯下腰。
“首领,你是我陈军一生都信仰的人,没有您,也没有今天的我,我只是觉得您对您的子孙太过苛刻了,小野确实是从军的料子,但营地不缺人才,小烈……”
陈军想到那份报告,他真的没想到从军十几年的弟子,竟然厌弃了军旅生涯,到底什么才是对的?好的?
陈军没有继续说下去,而是转身,后退,恭敬地离开了。
坐落在院子里的老人,此时显得无比的孤寂与悲凉。
或许,久居上位者,都是这般,孤寡无人理解吧。
是传奇,同样也是……悲剧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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