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一瓮的秽物
闻言,染素汐的脸上血色尽褪,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。
“小女明白,小女不能永远将腹中的骨肉拿出来当挡箭牌。可是三公子,小女并不是技子!
小女是曾被老裴相亲口称赞过当世无双的瘦马。是连太子见到了,都会忍不住问上一嘴的云淮第一瘦马。”
染素汐重重一磕,噙着泪,哽咽道:“三公子,您若将小女当作下等娼技给舍弃了,实在是可惜了啊!”
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染素汐冷寒岑岑的小脸,道:“怎么,听你这口气,是想说将来在太子那里得了脸面可以照拂宣平侯府不成?”
染素汐含泪摇头,语音凄楚:“小女承蒙殿下厚爱,自会竭尽所能保护侯府的颜面。与其将小女随意舍弃,不如放在合适的地方,合适地利用,岂不更好!”
大长公主停下手中捻佛珠的动作。淡漠的眸光从楠木嵌螺钿云腿桌,滑到跪在桌旁的染素汐。
良久,她轻轻地叹息道:“鸾栖说得不错,你果然是个能言善辩的。”
染素汐屏住呼吸,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审判。
“去吧。去看看芙蓉榭的东西挖得怎么样了。”
染素汐胸口的石头徒然落下,险些直接瘫软在地上。
再度恭敬地叩了一个响头,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:“素汐告退。”
……
退出寿康园的刹那,一把油纸伞猛然撑在了头顶。
染素汐顺着握着伞柄的手看去,看到了一张英朗又木讷的脸。
“……百杳?”
“染姑娘,小的送您。”
“多谢。”
……
染素汐心力交瘁地跟着油纸伞走,脑子迎风乱飘。
回神时,发现自己脚下竟然是通往倒影楼的石桥。
“百杳,我是要回芙蓉榭。庄嬷嬷还在那里等着呢。”
百杳五只并拢,指尖对着倒影楼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:“姑娘请。”
“……”
真不知道春花那么活泼的人,怎么会喜欢百杳?
春花到底喜欢百杳什么……喜欢百杳和她的截然不同吗?
兀的,百杳恭敬地唤了声:“爷。”
染素汐微微仰起脖子,不远处的廊庑下赫然多了一个清风明月般的身影。
肆意飞舞的雨珠打湿了他如画的眉眼,整个人都显得缥缈虚无。
“既然来了,就进来吧。”
……
硕大的二层小楼,空荡荡的。唯有染素汐一人坐在桌边,背脊挺得笔直。
她微垂着首,双手交叠在膝头,看起来很是局促。
没人看见,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正在无所事事地揪着手指头。
染素汐以为百杳带她过来是因为江聿谨有事情要吩咐。
没想到,她来了,江聿谨却走了。
未几,门外传来了百杳的声音。进来的,却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春花。
春花哭着扑到了染素汐的脚下:“姑娘!”
年画娃娃般的小圆脸紧张又惶惶,和刚刚在寿康园经历惊心动魄的染素汐有些相似。
染素汐安抚地拍着她的小脑袋,问:“春花,紫荆树下挖出东西来了吗?”
春花颤抖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挖出来了!挖出一个酒坛子一般大的瓮呢!”
“里面装的是什么?”
“是……”
百杳连忙打断:“姑娘无须为这些杂事烦心,您只需要……”
染素汐抢答:“养好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百杳嘴巴动了动,点头。
“百杳,下次你来芙蓉榭,可以多和水雾聊聊。我觉得你们一定能聊到一处去。”
春花借口说:“姑娘,芙蓉榭恐怕暂时回不去啦。”
染素汐蹙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护卫挖出来的瓮里有好些个秽物……二爷担心院子里除了紫荆树下,还有别处有这些东西。所以下了命令,让人将芙蓉榭的里里外外都仔细搜一遍。”
秽物!
如此说来,还真让她瞎猫碰见死耗子给蒙对了。真的与巫蛊之术有关。
是谁这么大的胆子?
染素汐眉头深锁,语调沉重道:“可知道是谁埋的?”
“所有人都被看押了起来,一个个的全都得接受二爷的亲自审问呢。奴婢估摸着,用不了不久咱们就能知道答案了。”
江聿谨喜欢静,不是因为他不善与人交涉,而是单纯讨厌嘈杂。
染素汐坚信,若是由二爷亲自审问,就算是藏在洞里的硕鼠,也能被揪出来。
“你说,所有人都要被审问?”
春花点头,“是呀姑娘。所有在您入府前后进出过芙蓉榭,且在芙蓉榭待过半炷香以上的。包括水雾姐姐,赵管事……还有庄嬷嬷。”
染素汐惊讶地瞪了瞪眼睛,竟然连大长公主身侧的庄嬷嬷都没能逃过江聿谨的怀疑?
“你被审完了?”
“没呢。二爷说姑娘这边离不开人,让奴婢先过来伺候。”
染素汐闻言,暗自吁一口气。
这么说来,春花算是被排除在外的。
真好。
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,想必她身上的污名也即将要被洗去了。
染素汐问:“对了,你刚刚说芙蓉榭暂时回不去了,那咱们今夜要在哪里歇息?”
春花说:“当然是这里啦。”
“这里?”
“对呀对呀。二爷说了,这两日就让姑娘在倒影楼休息。倒影楼环境宜人,又十分静谧,最适合养胎了。”
春花兴奋的小模样,完全与刚刚慌张害怕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“而且,百杳也在,姑娘的安全不用担心。”
染素汐无语。
她就知道,春花兴奋的理由应该与百杳有关。
染素汐看了眼紫檀八仙八宝纹顶竖柜旁的百杳,装模作样地嚅嗫着说:“住在这里……不大好吧……”
虽然,她曾经在倒影楼当过两日金屋藏娇的主角,但是在别人看来,她和二爷可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。
若是她大剌剌地住进倒影楼,二爷清贵的名声岂不会蒙上污点?
这倒是染素汐多虑了,江聿谨清贵的名声是靠他一点一滴稳扎稳打地积累起来的。
仅凭一两个女人,还没办法抹黑。
换句话说,就算染素汐和江聿谨躺在一个床上,旁人都不会怀疑她们有私情。
换了新地方的春花睡得一如既往的踏实。呼噜打得震天响,几乎掀飞了小楼的屋顶。
可苦了本就不好入睡的染素汐。
她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久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才终于熬不住了,将被子一股脑儿裹在脑袋上,勉强地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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