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里的风向,总是变得特别快。
前些天还总到碧玉轩报到的美人才人们,忽然就不来了。
香雪极是恼火,一边给柳丝丝梳理头发,一边抱怨:“之前还姐姐姐姐地叫,这才几天啊,人影都不见了。”
柳丝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笑了一笑:“不来就不来吧,清净。”
刚开始,听说玉妃复宠,她还挺慌的,后来想到池韫跟她说的话,心就定了。
别说她现在跟的是皇帝,就算是长乐池那些客人,也做不到完全霸占。
男人贪多,他们的心可以装下很多人,她总不能指望自己成为皇帝的唯一吧?
既然不是唯一,那他宠爱谁,又有什么重要的呢?他来的时候,让他高高兴兴的,这才是她该做的事。
“这天越发冷了,也不知道甘棠宫修得怎么样了。”
柳丝丝进宫的时候,皇帝将她安置在了碧玉轩。这地方原是赏景用的,离承元宫最近。
刚开始这么着,自然是看重。可长期住下去,就有点不像样了。
天这么冷,碧玉轩没有地龙,晚上冻得很。
后来皇帝选中了附近的一座宫殿,命内廷修缮,现下还没完工。
理好妆的柳丝丝,去华春宫请安。
出乎她的意料,到的时候,里面已经欢声笑语了。
她有点惊讶,她来的不算迟,今天大家约好的?
待她进殿,更惊讶的来了。
玉妃竟然在座,而且面带微笑,正和皇后说话。
柳丝丝进宫虽晚,却知道玉妃是个特立独行的,她不来给皇后请安,也不和宫妃们一块儿玩,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。
早年她还在长乐池的时候,也曾听别人说起过这位宠妃。
初时客人们只是感叹,皇帝十分宠爱玉家小姐。到后来,渐渐变成了味。六宫无出,偏她霸占着皇帝,在灵秀宫过着夫妻一般的日子。既不理会皇后,也不侍奉太后,后宫的一切规矩,到她这里都不作数。
在什么样的位置上,就做什么样的事。
明明只是个嫔妃,却摆出比皇后更大的派头,仿佛旁人都是庸脂俗粉,只她一人是天底下的灵秀,合该皇帝为了她无视一切法度。
这就惹人厌烦了。
然而现在,这位目下清高从不流俗的玉妃娘娘,竟也做起和她们一样的事。
瞧她跟皇后说话的样子,多么自然,仿佛一直都是这么谦卑。
“娘娘晚上睡不好,臣妾那儿倒有一张方子,是臣妾的祖父早年收集的。见效不算快,但胜在不伤身,饮上十天半个月,脸色都好看了。臣妾刚进宫的时候常喝,后来就不大用了。等会儿命人给娘娘送来,可好?”
皇后笑道:“难为你了,玉老先生的方子,定然是好的。”
柳丝丝上前施礼:“臣妾见过皇后娘娘,见过宸妃姐姐,见过玉妃姐姐。”
皇后向她点了点头,温言道:“柳婕妤来了。”
宸妃和玉妃都向她点了点头。
柳丝丝在自己的位置坐下,听她们接着聊脂粉。
忽听宸妃说了一句:“玉妃近日的妆容,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呢。”
玉妃笑了笑,特意仰起脸,让她们看自己脸上的妆。
“前阵子身子不好,总是无精打采。后来妹妹明白过来,我这脸型,妆粉还是重一些显得精神,眉眼倒不必过多修饰。”
宸妃笑着点头。
可不是吗?以前的玉妃,眉眼下了太多功夫,偏偏只上薄妆,总有些不搭调。现在这样,妆容虽然浓了些,仙气也淡一些,但是更衬她原本的样貌。
这是想开了?真是稀奇啊,被皇帝冷落一回,自命清高的仙子,也下了凡。
散场的时候,柳丝丝和玉妃前后脚出了华春宫。
她施过礼,正要与之分道扬镳,忽然被叫住,塞过来一物。
玉妃含笑道:“听说甘棠宫还没修好,柳妹妹现下仍然住在碧玉轩。这几日天冷得很,我正好做了几双暖袖,妹妹不嫌弃的话,拿去暖暖手吧。”
柳丝丝摸着手里的暖袖。
她从没见过这东西,看着像是一截棉袄袖子,两头缀了皮毛。手从两头伸去,暖烘烘的。
她不禁惊叹:“玉妃姐姐真是心灵手巧,这个好实用。”
玉妃摆手道:“不是我想的,是北边传来的,我不过稍加改良,做得好看一些而已。”
柳丝丝谢过她,告别回碧玉轩。
香雪见她爱不释手,说道:“娘娘,您不会被这么一件东西收买了吧?”
柳丝丝嗔了她一眼:“什么收买不收买?人家示好,我们当然要知礼。”又叮嘱她,“你不要拿玉妃当敌人,她是陛下喜欢的人,我喜欢陛下,当然不能为难她。”
香雪慢慢琢磨着这段话,对这位新娘娘越发佩服。
后宫嫔妃,都是为了服侍陛下存在的,陛下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。不管心里是不是这么想,表面一定要做到。娘娘一下子把握住了关键,难怪会被陛下接进宫来。
“是,奴婢知道了。”
玉妃缓步回灵秀宫,这长长的巷道,以往总觉得压抑,现在她才发现,是这么富丽堂皇。
她嘴角勾起笑容。
以前是她想错了,总想变成玉重华,于是格外吃力。其实放开心胸,玉家留给自己的东西多着,足够她做很多很多事了。
比如药茶方子,比如暖袖。
……
初六,池家鼓乐喧天。
池韫跟着大夫人回了家,大长公主一并登门,料理下聘的事。
这虽是池韫的事,整个过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,只要长辈出面就行了。
二夫人应付着一干亲戚,脸都笑僵了,心里却在滴血。
这个大丫头,怎么这么好的运气?退了俞家的亲,又捞了这么个女婿。虽说现在名声差些,可本事多好啊!仔细一想,那俞二除了家世清白些,哪哪都比不上。
真心痛,这可是她想象的阿妤订亲的风光!
池韫从不知道,池家居然还有这么多亲戚。
当初家里闹成那样,他们可没登过门。
除了舅舅一家,只有俞家她还熟悉。
俞大夫人拉着她的手,既感慨又可惜,说道:“趁着婚书还没写,后悔还来得及。你真不考虑一下我家老大?保管比现在还热闹。”
池韫回道:“倒不是不行,就是怕北襄太妃杀上门来。夫人不如跟太妃说去?若是太妃说好,我自然没意见。”
俞大夫人呵呵一笑,摆手:“罢了罢了,开玩笑呢。”
北襄太妃那彪悍的劲,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可惹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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