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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 曲杏鄂


  东方学大声一笑道:“可悲啊,可悲,大名鼎鼎的江南七子,竟会是七个真小人。”
尤云凤一惊说道:“公子何出此言?”
东方学一边踱步一边说道:“在我认为有君子之称的人,行事应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,可几位前辈所作所为,倒叫人觉得江南七子徒有虚名。”
江南七子的“君子”招牌一直为江南七子引以为傲,从来没受到任何人的诋毁,刘正花冷哼一声,说道:“素闻东方世家出了一个学究天人的才子,没想到是一个信口雌黄的男儿。”
东方学叹了一声说道:“学究天人确实有些欺名盗世,可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,一个自诩君子的人是断然不会偷袭别人的,还有更不会去挟持一个人来要挟别人,而这两点却是我亲眼所见的。”
刘正花脸一红,竟然答不上来。江南七子在江湖上行走,确实没做什么有违君子之事,即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。
但这次却是由于对手太牛逼,因为他们心里明白,只要姜顾妆一出手,那为二嫂报仇的事就无望了,因此出此下策,东方学这句话正中四人的伤疤,刘正花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七妹,将刀放下!”
老七恨恨地盯了东方学一眼,果然将手垂下。
东方学继续道:“君子大丈夫,理当恩怨分明,你们二弟错在前,应受到处置,但对一个少年也不应施以暴力。”
尤克儿迟疑地望了一眼刘正花,上前去扯出曲杏鄂嘴里的破布。
曲杏鄂还没缓过气来,忙向姜顾妆叫道:“天儿,他们武功很厉害的,爹只要看到你,见你一面就心满意足了,爹死有余辜,罪有应得,你就不要救我了!”
姜顾妆力扫汉军时,曲杏鄂已昏过去,因此他没见识过姜顾妆的武功,担心女儿救自己而身遭不幸,才如此讲的。
刘正花不知弟弟在揶揄他们,还是另有主意,冷哼一声道:“你女儿本事太高了,我们几个人就是被她打翻在地上,贱……你该开心了吧!”
姜顾妆说道:“刘老前辈,我真的不是什么天儿,只是你们当时情况危急,迫不得已,才伤了你们……”
姜顾妆话还没说完,曲杏鄂竟悲呼一声说道:“天儿,你真的不认爹了,虽然,一十年了,但我记得你,我每夜做梦都梦见你,你长高了,来,你将鞋脱下,你脚底板之中有一颗红色的月亮形胎痣。”
姜顾妆奇道:“要是我脚底板真的有一颗红痣,那可真奇了,怎么我自己全不清楚。”
众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姜顾妆,见她满怀自信,刘正花心里嘀咕道:难不成是弟弟认错了人,弄得我们虚惊一场。
尤克儿说道:“妆姐姐,你就脱下鞋让二伯父看看吧。”
姜顾妆心想,这可真见鬼了,我的童年记得清清楚楚,怎么会是你女儿,可心里又大是好奇,若额上的疤痕说出来,是因为看得见,万一脚底板真的有颗红痣,那真是奇了,平时她从未注意到自己的脚底板。
姜顾妆脱下鞋袜,众人屏息静气,心情非常紧张,好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结果。
破庙内顿时鸦雀无声。
突然之间,众人不约而同“哦”的一声,惊呼起来。
在火光之下,大家都清楚地看到姜顾妆的脚板之间有一大块的红痣,果真像一个月亮形,虽然不甚清晰,可此时,在众目睽睽之下,十分抢眼。
这一下轮到姜顾妆呆住了,惊叫道:“这怎么可能,这怎么可能!”
姜顾妆倒不是对自己脚板上的痣感到惊奇不已,而是对美男准确无误地指出来感到不可思议。
脚板之间红痣,一个粗心的父亲还不易发觉,何况一位毫无干系的美男!
东方月走到姜顾妆身边说道:“姜姐姐,你就认了你父亲吧,尽管他犯了错,但毕竟是你……”不仅江南七子,连东方学、东方月、云儿现在都已相信了。
姜顾妆也搞糊涂了,说道:“不,这绝对不可能,我父亲姓马,煣儿是清楚的,我自小是和煣儿一块长大的,他应该知道。”
在场的十来人,只有东方月一个人晓得姜顾妆嘴里所说的煣儿是刘薛煣,其他的人对她所说的话茫然不解。
曲杏鄂急声道:“你那母亲抛下我们父子俩,我带着你住在妓院里,日也盼,夜也盼,盼她来接我爷俩去享福,只怪爹命不好,让你受苦了,谁知你那负心的母亲不要爹,把你从爹身边抢走……呜……”
东方学听了眉头一皱,俏脸一红,没想到一个男人竟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将丑事旁若无人地讲出来,可众人此刻听着又有一番辛酸,大家浑然忘记了危险,静静地听着曲杏鄂的说话。
尤克儿和云儿两人早已掬一把同情之泪。
曲杏鄂接着继续道:“爹本来抱着和你要死不分离的念头,一心打算任谁也别想将你从爹身边夺走,可是我看你相格奇佳,和我在一起饱餐饿顿,甚至还遭人白眼,就放弃了这个自私的想法,我要让你在好的环境下有所成就,现在我懂得,我所做的没错,你现在是汉军的统领,爹真的为你开心!”
曲杏鄂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,但众人可以看出他女儿武则天的确父子情深,用心良苦。
姜顾妆也是静心地听着,如今在她来讲,面前这个美男不是她父亲已变得不那么重要,因为她现在有点同情他,这种同情包含着一种感动。
刘正花突然冷哼一声,说道:“曲大公子,原来你打心眼里从来看不起我们这些草莽!”
其实,江南七子一直与官府作对,最看不惯那些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奸官,曲杏鄂为女儿当上汉军统领而无上光荣,更深一层意思,大家都心里明白。
刘正花的话满含讥讽,曲杏鄂反而变得平静了,淡淡地说道:“大姐……”
刘正花“哑”的一声,喝道:“谁是你大姐!”
曲杏鄂并不理会刘正花的大怒,继续说道:“说实在的,我只是一个风尘男子,我被那负心贼抢走了天儿之后,我就心也死了,后来你们救了我,逃离烟花之地,过上了一个正常男人向往的生活,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,我曲杏鄂是不会忘记的。”
刘正花又是一声冷哼,道:“好一个不会忘记,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这么多年,我们统统让你骗了二十多年,没想到我们给二嫂制造了一场灾难,你这个小……人!”
刘正花转过头朝着姜顾妆看了一眼,索性眼睛一闭,大声叫道:“小人,小人!”
曲杏鄂凄然一笑,说道:“我说过,我是一个风尘男子,没有什么忧国忧民的大梦想,我只求得能有个正常的家,相夫教子,可恨的是,我贱骨头里有强烈的男人虚荣心,尽管你们救了我,可我是看不起你们,你们是朝廷所不容的,每天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,你们在江湖上有七子之称,我整天活在你们的阴影下,是侠之名害了你们,大姐,你们扪心自问,你们自己活得不累吗?!”
“哈哈!”刘正花突然仰天大笑道:“最毒小人心,不错,一点都不错,就因为二嫂没满足你的虚荣心,你就杀了二嫂!”
曲杏鄂摇摇头说道:“你们七姐弟当时救我纯粹是一种侠义之举,但错就错在你们从骨子里就一直轻视我这风尘男子,你们心里一直认为我们这些人是世上最不干净的男人,你们二嫂与我有了夫妻之名,从不敢将我带到街上招摇过市,她怕我的出身玷污了你们的侠义之名,两年来,我们只有夫妻之名,而无夫妻之实,为此,我很伤心,一日,她终于说了实话,她说他一想到我原来在青楼里和别的女人投怀送抱,就感到恶心,当然这恶心是我替她说的,以她淑女风度,即使她心中再厌恶憎恨的人,但她也不会置对方于绝境,这一切对我是软性自杀,我的心在时间长河中一点一点的被杀死。”
东方学静静地听着,觉得曲杏鄂的话有几分荒谬,但却又有几分见识,这使他想起了另一个男人,只不过那男人比眼前的这个美男要霸气得多,他能操纵自己的命运,甚至说可以操纵整个天下。
为何两个人有两个不同的命运呢?
有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,有人却被命运所牵制,可他们的结果应该是一样的。
这次刘正花没有说什么,但她的目光却多了一份若有所思的东西,在她的心中,永远也不明了男人是多么的奇怪。
曲杏鄂顿了顿,突然转向尤云凤,尤云凤吓得后退了一步,连忙低下头。
曲杏鄂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三姐,你读的书最多,书上讲的英雄配美女,才子和佳人,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,我是属于美男,还是佳人。”
尤云凤身子一颤,低着头,期期艾艾地没作回复。
曲杏鄂好像知道尤云凤不会回答她的,接着又道:“我从你二嫂身上得不到我所期望的爱,从此我背上了报恩的重负,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痛苦。”
曲杏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好像从身上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。
在场的人都在江湖有所阅历,经历过的困难,不知有多少,可此时听了曲杏鄂轻描淡写谈及自己的内心,无不汗颜,一如置身于金戈铁马之中,让人心潮澎湃。
曲杏鄂又道:“三姐,我不是什么美男,更算不上佳人,但你却是一个才子,说实在的,凭你的才气和对美那种独到细腻的感悟,确实不应在江湖上混,这是一个和你性格与个性格格不同的生活,哎……我理解你,你吃穿住用的都是你二嫂所提供的,因此你也很痛苦。”
东方学听了内心一震,心想:这想法倒是和他不谋而合,再看尤云凤,赫然有两行泪水落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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